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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The Brutalist 2024

  Watched 28 Feb 2025

  美的路上：評《粗獷派建築師》

  《粗獷派建築師》這部電影中，有三段影像是「飛掠的道路」，我認為其意義深遠。首先，「汽車和火車」身為機械時代下最重要的產物之一，它標誌的不僅僅是時代的「進步」，更是另一個時代的「過去」，而這與此電影中主要描述的藝術風格「包浩斯（Bauhaus）」緊密相關。接著，第一段影像，也就是托特從布達配斯乘船至紐約後，前往賓州的路上，地平線至於畫面上方，道路疾疾而逝，這是一條前往「被選擇」的路上；在營造「賓州」的地域性時，字卡一再前調這是一個「決定」的城市，一個「被選中」的城市，我想起西方宗教中，似乎有著相似性：信徒相信自己是「被選擇之人」，而整部電影似乎也暗示著命運將如此降臨。跳脫電影，我認為這是哲學理論上常見的「因果決定論（Causal Determinism）」，人們將自己面臨的一連串事件作前後解釋，得到一種「自己被命運所選擇」的結果。

  再往下，第二段影像是托特第一次前往哈里森家的路上，為哈里森祕密改造書房，這一段「前往」的路上給人一種飛揚的快意之感，彷彿也昭示著日後看似「成功」的結果。此外，我認為當哈里森發現托特為他改造的建築「quite well」之後，驅車前往托特的工地時，有一顆鏡頭是俯視視角，凌亂的沙土色工地襯托哈里森帝芬尼藍的轎車一塵不染。我認為這顆鏡頭蠻特別的，像是生命中的「插曲（Episode）」。在敘述學中，如此「插曲」能夠展現出日常並非井然有序的，其出現更貼近現實，或許這與我在前段所述的「因果決定論（Causal Determinism）」產生一絲悖論的空間，因為「插曲」這樣偶然的事件本身，似乎便是在否定人類編排自己命運時一口氣將所有事件「必然化」，忽略了「偶然性」。

  在這一段驅車之後，托特似乎快速地前往「成功」之路。我認為此段落有必要再多著墨說明「包浩斯（Bauhaus）」這樣的藝術風格，其起源和影響放眼於全世界，也絕對是獨一無二。「包浩斯」是德文「Bauhaus」而來，字根「bau」本身就是「建築」之意，「bauen」也有「作物成長」之意義，包浩斯學院為一所在當時頗具實驗性質的藝術學院。而其「創舉」中最重要的便是，他們認為「藝術是一種總體性的藝術」，在此之前「建築」似乎與「藝術」沾不上邊，建築似乎是一種「理性」的產物。葛羅培斯（威瑪時期的校長）認為在機械時代下，需要抓住「新工具」（如托特使用的水泥），並思考與人類的關係，同一時期，美國的「普普藝術」也同時萌芽發展，並且也出現老師上課所述的「蒙太奇（Montage）」這樣的「拼帖」藝術手法；二者皆抓住了「新工具」去應對「新時代」。而包浩斯學院更將「工匠」結合「藝匠」，發展出「形式師父」與「理論師父」二種，在學院內也有「工作坊」，這一創舉在今日的藝術學院中依然可見，藝術家學習「形式」上的色彩運用理論之餘，也需要學習「理論」上的實作，並且稱教授者為「師父」，在這一所學院中，誰都是師父，誰也都是學徒。並且創辦者鼓勵大家跳脫傳統的框架。值得注意的是，這是一個戰時的學院，無庸置疑受到戰爭影響，而在這樣的外憂下，葛羅培斯也希望學生不要投入任何的政治派別。

  於是，當托特在回答哈利森為何選擇「建築」時，他說：「我的建築足以承受多瑙河畔無情的侵蝕。」我認為光是這一句話，就完全足以說明，劇組團隊在這一段歷史考究是正確的，而為何選擇「建築」，我私心認為「建築」是最能夠代表「包浩斯」的一種藝術形式。因為建築是一種需「工」需「藝」的藝術，並且是一種整體性的藝術形式。在這一段中托特表哥的「傢俱椅」也同樣顯現出劇組的致敬，當時「鋼管」是一種新材料，在與表嫂對話時，他們也談到「像是三輪車」，而這種椅子的設計靈感便是從腳踏車來的。除此之外，在建造時哈里森房中的彩色玻璃碎裂，也使我想起薛爾巴特在「玻璃亭」寫下的：「彩色玻璃可以粉碎敵意。（Colored glass destroyed hatred.）」另外，電影也以字卡的說明第二章標題為「美的核心力量（The Hardcode of Beauty）」。在我的詮釋下，我認為「美的核心力量」是「藝術家本身」，我想在後文再詳盡論述。

  接著，第三段影像，也是托特唯一一次「自己」駕駛汽車的道路，此段影像可以說是整部電影的高潮之一，托特與妻子在車上發生爭執，我認為似乎象徵著他們當時的境況，車體內只有托特和妻子，而駕駛速度越來越快，離目的地好像只有一步之遙，而掌陀人是托特。或許是我自己的解讀，我認為托特是「駕駛者」這樣的設定可以表示，該時代的掌陀人是男性，而女性好像只能坐在副駕駛的位置，兩性似乎在各說各話。除此之外，也與妻子後寫給姪女的「書信」相互呼應；「書信」作為一種極微私密的文體，在文學、戲劇中便如同不同的「介質」（我認為類似於電影中運用底片、數位攝影的差異），並且彰顯不同「介質」之間產生的微妙的閱讀效果。在電影中，妻子的信件表示「我與舅舅（托特）之間有隔閡，他關閉了他的心房」，而這一段影像中，也以稍許的俯視角度，呈現車內狹窄的、擁擠的空間，象徵他們此時是「最親密」卻也「最遙遠」的關係。

  最後，我想談「美的核心力量在於藝術家本身」這件事。首先，我認為這部電影能夠給我這種感發，或許沒有安德林・布洛迪的演技是做不到的，印象中我是在魏斯・安德森的電影中認識他的，或許是魏斯的導演風格太過明確，又或是他的電影總是眾星雲集，好像在他的電影中，安德林・布洛迪的演技總帶點幽默感，然，在《戰地琴人》中，他的個人演技風格好像被放大了，表情的雕琢十分自然，恰如在《粗獷派建築師》中一樣。接著，我認為最能夠印證核心力量在於自己的，除了包浩斯學院的歷史之外，電影中，有一部分建築體是導演一再強調的，便是一個個似水滴型的柱體（也是建築物的基底），第一次出現是「草稿狀態」，而後，在上段所述的朗讀「信件」時的畫面，便是托特手提照明燈，穿梭在自己的作品中，影像的拍攝角度和場景完全疊合此章的末段，人們在尋找哈里森的畫面，我認為此處雖類似於「留白」的藝術效果，然，我思考後的結論便是：美的核心力量是「藝術家本身」，是一種底氣和自信，是一種偏執和沈迷，藝術正是如此「美麗」，能夠淨化所有污穢。托特一路追求的「美」在最末段也以錄相機這樣不同的媒介呈現，似乎也在彰顯著「美」是足以承受多瑙河畔無情的侵蝕的。

   

  參考文獻：法蘭克・懷特佛德：《包浩斯 World of art》，（台北，商周，2021年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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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Perfect Days 2023

  Watched 28 Apr 2024

  翠色的葉密麻生長，茂盛了天空，金黃色的陽光傾瀉，一地的圓點隨著微風閃爍，那人抬眼仰望，歲月在他額前留下刻痕，然而卻不滅他眼中的感物之光，向眼珠漸層的褐色，和熠熠的幽光。

  在佛斯特的《小說面面觀》（Aspects of the Novel）中，他說小說中有兩類型的人物，一是扁平人物（Flat characters），另一則是圓型人物（Round characters）；前者顧名思義可「一言以蔽之」，能夠一語道破這一人物類型的核心，而後者則無法，是一種複雜的人物，小說家藉由這兩種人物構成故事。我認為這一理論亦可用以詮釋這部電影，而平山便是圓型人物（Round characters），那麼，文溫德斯究竟如何以「幾乎不講話」的角色為其打造立體性？如同立方體需要「點」連接線條，溫德斯以細節勾勒。首先，平山的玄關處是排列整齊的出門必備用品，並且值得一提的是，他在工作日並不會戴上手錶，我認為這表示他的生活是規律的，不常出現變異，因此身體自然而然記住每一件任務的順序。再者，當後輩無預警的辭職，他需要暫時填補其位，他在車上吼叫，正是這樣情緒化的表現使這個人物更貼近觀者，也更加立體，印象中有聽聞這是溫德斯請他做出「憤怒」表現的。除此之外，給妹妹的一大擁抱亦是整部電影中情緒張力較為滿溢的瞬間，觀者們可以從他的眼淚中嚐出原生家庭的辛酸，或是對許久未見的至親之思念，又或是至親顯而易見的嫌棄（補充說明，在這部電影中平山的妹妹就可說是扁平人物（Flat characters），其核心可能就是追求物質的並對女兒管教嚴格）。溫德斯巧秒地在平山平穩的日常中加入一點又一點的爆發，使平山成為「圓型人物」（Round characters）。

  佛斯特也提及一個好故事需要有「時間生活」與「價值（value）生活」，並且我們的行為顯示了雙重忠誠（Double allegiance），他繼續舉例：「我看了她五分
  鐘，但已值得。」這一句顯示出雙重忠誠。再往下看，這兩項不也組成了我們的「日常」嗎？日升，天未亮，鄰街傳來掃把和柏油路摩擦的聲響，平山從床舖上爬起，把昨夜未看完的書頁一角折起放回櫃上，洗漱後為植栽灑水，拿起鑰匙後走出玄關，打開鏽蝕的門，向上仰望天空，嘴角自然地上揚起；下班後，夕陽將橙色顏料一腳踢翻，天空暈染，平山從澡堂走出，輕車熟路到達地下街吃碗拉麵，若問平山這樣的生活「值得」嗎？我想他會打開收藏照片的鐵盒，拾起照片，一張是姪女的酒窩，一張是街邊無家者的舞動，一張是風日清美下的樹影，不發一語的回答你：「值得。」因為這便是「木漏」 （木漏れ日）之精神，光影透進樹木，滲入眼眸，日常已然「值得」，日常即是當下，當下即是永恆。這是溫德斯透過片段組成的故事，含有他對日本的溫情，以及對於人物的長時間凝視後所得出的價值意識。延續上述，我們知道平山是一個復雜的「圓型人物」，整部電影絲絲纏繞、包裹著他，他已然是電影的一部分，而要表示這一人物的「心理活動」，溫德斯選擇以不同的媒材作為介質，表現多數創作者不會觸碰到的領域：「睡眠」。溫德斯以黑白且粗糙的影像表示一種「夢境」，或許更是「潛意識」，在《直到世界盡
  頭》中，溫德斯也以多種不同的媒材提高作品的層次感，這部更是直指「潛意識」或是「夢境」一類的想望，然，在《我的完美日常》中，溫德斯並未想對「夢境」呈現一種宏偉的書寫，而更像是吳明益《苦雨之地》中所說的：「夢境只是肉體和經驗的產物，是我們站在地上卻假想自己已經飛起來的錯覺。」他想表示的是一種「飛起來的錯覺」，那是與「站在地上」所不同的，放大了日常感受到的，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感動。

  除此之外，「「完美」顯然也是溫德斯書寫「心理活動」之重點，「完美」是一種個人所認定的價值，可見電影中的每顆鏡頭都維持在一個疏遠又親近的距離，以背影拍攝平山起床，展顯出一種第三人稱視角，幾乎沒有平山「主動」望向他人的鏡頭；並且平山說「個人生活在個人的世界」，可見溫德斯想表現的，或許是「日常，皆完美」的核心思想。最終，溫德斯以一顆短鏡頭特寫平山在車上的哭泣，無聲的哭更彰顯內心聲響之大，淚是與自己的和解，是與生活的和解，更是對日常美好之動容，溫德斯選
  用非妮娜西蒙的〈Feeling Good〉作為配樂，樂器配置有鋼琴、低音號及小提琴，鋼琴為主旋律，而低音號則在間奏處以相同的旋律反覆吹奏，小提琴清亮的音色也為這首歌增添明亮之感，最貼合電影的絕對是非妮娜希蒙的演唱，帶些滄桑感的嗓音，在最後的間奏她以擬聲吟唱（scat）的演奏技巧，將整首曲子推至高潮，收束在「I’m feeling good」，不知道役所廣司當時有沒有在片場配
  合這首歌拍攝，他的哭和這首曲子可說是完美結合。

  木間漏了陽光，那人抬眼仰望，憶起《木》：「希望能遇見樹木，並從樹木得到感動。」他在日常中遇見了木，在夢境中遇見了木，如此日常，已然值得，如此日常，已是完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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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Aftersun 2022

  ★★★★★ Watched 23 Feb 2023

  穿過時空的沈重與蒼涼，同一片藍天下，一人在墜落，一人在展翅；一人在出走，一人在回家；一人凝視，一人亂舞。一人回憶過去，一人永遠留在過去。

  這部片講述蘇菲回憶十一歲那年與父親的土耳其之旅，導演利用「ＤＶ錄像和回憶中的畫面交錯」，也就是說回憶中的畫面是「固有記憶、錄像畫面及長大後的想像」之再現。而卡倫夜裡獨自在撿起地上的二手菸、走向大海及坐在床上痛哭的畫面，更像是蘇菲長大後的想像；最後一幕卡倫走向出口的畫面，我將其詮釋為卡倫最終走向了滅亡，因而帶給蘇菲重大的心理陰影。其實，我們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經驗，回顧以往，記憶會以一種不同的面貌呈現，我們可能會和蘇菲一樣，發現當時陪伴在我們身側的那人竟是不同的面貌。

  電影的原名為《Aftersun》，我認為片名本身就可以綜括此電影講述之內容。太陽下山前的色調是清爽中帶點甜的，父女的互動在陽光下也充滿溫馨；太陽下山後的色調卻是陰鬱而淒冷的藍黑色，父親卡倫做出脫序又荒謬的舉動。導演所營造的巨大的衝突感，引領觀者去發現這看似溫馨的家庭之旅下，流動在暗處的陰鬱。父女兩人的差異逐漸明顯，我覺得特別喪的是卡倫對蘇菲說：「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，做認想做的事。」他期望女兒已如此的姿態「生活」，自己卻連「活著」都很困難。

  看過一句話：「旅行的意義是為了回家」，但卡倫無家可回，他說蘇格蘭「日照不夠」，所以去了倫敦，但倫敦依然是陰雨綿綿的城市啊，或許他如此告訴女兒只是想表示，在蘇格蘭老家的那些日子，不堪到他無法在同一片土地上居住。卡倫也說：「離開一座城市之後，你會發現自己再也不屬於那裡了。」在二刷的時候最令我在意的畫面是「降落傘」，鏡頭帶到了兩三次，我認為這是表示卡倫的處境，任意漂流、流浪，然後無盡的墜落，直至落地。

  這部片不同於一般的影視作品，沒有人獲得救贖，卻更真實。因為沒有人能任意抹去回憶，回憶會像鬼魂一樣縈繞在腦海，盤纏在心坎。同一片藍天下，一人肩膀下垂，一人肩膀緊繃，他們並肩而坐，但畫面不會流動，回憶永遠擱在靜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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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A City of Sadness 1989

  ★★★★½ Watched 04 Mar 2023

  為了談「今後」，有時候不得不去梳理「過去」，而悲情城市，就是我們必須梳理的，過去的故事。其實關於歷史，我們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更貼近歷史，更還原歷史。悲情城市這部電影帶給我的，應該就是再次明瞭，在時代這個髒而亂的洪流裡，人們無力抵抗，只能任其沖刷，有人選擇放下曾經緊握的浮木，隨波逐流；有人自始至終抱著必沉的大石，他們可能曾經吶喊過、求救過，但海上沒有人，於是他們以最決絕、最熱烈的姿態向下墜落。而我們就像是向著深邃的海底打撈，拼湊起當年的悲情。

  願所有受難者都能莊嚴地被牢記。

  本片講述一個家庭「從圓到缺」，更表示逐漸支離破碎的社會，畢竟以社會學的角度出發，家庭是組成社會的基本單位，且電影反應的是社會的剪影。開場是喜慶的過節團圓，收場卻冷清無比，一桌子僅剩瘋子和老人小孩。這部片的角色設定應該可說是亮點之一，男主角是聾啞人士，我認為此用意是隱喻在那個時代裡的人們，每個人都被迫成為「聾啞人」，不能批評政府，不能聽見不該聽的，應該「安分守己」。此片在拍攝上運用了許多長鏡頭及俯瞰的視角，因此給觀者一種「旁觀」的冷靜（窺探？）視角。其實在觀影時，我感受到的是壓抑的觀點（或許導演並未刻意營造），並未將譴責政府放在首位（當時的環境也不允許、、），但這種刻意的壓抑，反而看得我熱血沸騰。

  這部片的配樂也值得一提，「好的電影配樂會將電影襯托得更加出色」，出自某本忘記書名的書。此片的電影配樂是由S.E.N.S.製作，運用到蠻多傳統國樂樂器，或許還有些日本雅樂的樂器，非常見的管弦樂或鋼琴。低沈的擊樂聲墊在後頭，緩慢的重複著相同的節奏，穿插一些特殊的音色。這首曲子給人一種氣勢滂薄之感，竹製樂器的音色又添了幾分蒼涼。總的來說，這是一首非常成功，非常出色的電影配樂。

  （看的時候一直覺得他們的衣服都好漂亮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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